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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之撲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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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荑聽展君說他放走了白且惠,氣得樂了。她原來對展君高看一眼,現下忍不住懷疑自己。她搖頭冷笑:“無論旅是死是活,她都不會回來了——你派人跟著她了吧?”

展君生硬地道:“我既信她,又何必派人跟蹤?”

胡荑連連搖頭:“她不會回來了。”

展君心中不快:“胡荑,註意你的語氣!”

胡荑好聲好氣地道:“主君,我若是你,會將她先占為己有,等有了孩子,便趕她,她也不會離開。女人就像是牲畜,曉之以理,不如動之以情;動之以情,又不如加之以鞭。像你這般,永遠得不到她。”她說完也不行禮,甩袖便走。

展君氣得不輕,又覺諷刺。他坐等白且惠回來,心中依舊認定,她會遵守諾言。

可左等,沒人;右等,沒人。

展君想著那如天光普照般的絕世容顏,覺得格外心痛。他又深思了一回,才叫人去魚麗客棧打聽。

去的人很快傳回來消息,說楚人已扶棺往郢都進發。

展君親自披甲領人去追。他的車四匹馬拉著,風雷電馳,小半日功夫,便追上楚人隊伍。

展君呼哨一聲,車子與前方扶靈車並列。展君已看到靈車上坐著數名巫女,其中一人一身白衣,臉蒙白紗。車上人迅速拿彈弓對準楚人,楚人放箭,他們拿彈子彈開。展君在左右弓林彈雨中,從自己車上跳入靈車。

他先去拉白衣巫女臉上的面紗,在眾女驚呼聲中,面紗落下,露出一張極平凡的臉。

展君推開這巫女,恨恨抽出彎刀,起開棺木上的釘子,又用刀刃一劈,打開棺材板。

裏面除了衣冠鞋襪,空無一人。

展君心如火燒,想著:“怪道她不回來,原來是楚太子還未死!”他一使勁,舉起棺木,朝車後扔出去。

棺木撞到後一輛車,把車輪撞飛了兩個,車向旁側傾。一個頭包布巾的女人從車中滾出,一動不動地半掛在車轅上。馬上有幾人大呼小叫地跳出來,圍住那女人。楚人連箭也不射了。

展君趁此機會回到自己車上,所幸掌車人還活著,他們迅速掉轉車頭撤離。

瓊玖被重新安置到另一輛車後,有人來請示戢黎:“廬公,剛才那些好像是庸人。有個人劈開棺木,定然發現太子詐死了,他們會不會再去追蔔尹大人他們?”

戢黎道:“蔔尹他們的馬快,走的又是捷徑,早離開鄧城了。再往下,便是我楚國完全控制的地區,諒他們也不敢深入。”

請示的人大松一口氣,戢黎心中卻想:“前門虎,後門狼。現下才真正要擔心了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

白且惠一開始便不信旅死了。她回到魚麗客棧,見到屈蕩,很快明白旅不過詐死。旅懷疑自己中毒一事,已經由鄧縣縣尹報告給鬥椒,索性讓鬥椒徹底“高興”一場。

他們分兩路回郢都,白且惠自是跟旅一塊兒。

一路上,白且惠寸步不離旅。快到曲陵時,她發現旅眼皮和嘴唇發青,四肢末端微微麻痹。她忙要屈蕩和潘黨找個地方歇腳。

屈蕩找到家曲陵城郊區的農戶,花了筆錢,讓這家人暫時搬出,把旅移放進去。

天還沒冷,旅躺在地鋪上,已經渾身發抖。

火爐剛點上,旅又開始出血。

白且惠有過經驗,鎮定許多。她一邊止血,一邊讓人去找“血庫”。隨行人員中竟沒有一個能供血的。最後還是屈蕩找的一個農夫,給供了些血。

旅這次發作,較前次輕,血止住後,便不再流。白且惠見農夫困頓,對他連聲道謝,讓萋萋又額外給他些金銀,送他回家。

屈蕩在外守著,見到萋萋便笑:“萋萋姑娘,我已經吩咐人送他回去,這種小事,哪裏敢勞煩你們?你快進去吧。無牙姑娘不在,蔔尹大人全指著你幫忙呢。”萋萋樂得少跑一趟,卻也不敢馬上出現在白且惠面前,自個兒出去玩了。

屈蕩找人送農夫,臨走悄悄拽了那人一把,輕聲道:“你知道怎麽做了?”

那人道:“我明白。”

堂堂楚國太子,身體裏混入了卑賤的農人血,這事自然無論如何不能傳揚出去。

屈蕩陰沈地看著部下和農人遠去。那農人受寵若驚,走兩三步,還回頭沖他點頭哈腰。

旅輸了血後,身體又有了暖氣,但精神依舊不濟。他努力睜開眼,就看到白且惠雙手抱膝坐在他旁邊,兩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。她渾身緊繃,好像一根弦,再用點力,就要斷了,她自己還不覺得。

旅嘆了口氣,道:“早知我如此短命,當初就該讓自己過得快活些……”

白且惠道:“你別胡說八道!我們馬上到郢都了。回到宮裏,我有藥能吊起你的精神。無牙已去巫城請一位絕世名醫,只要你捱到他來,必定無事!”

她從來不打斷別人的話,也很少用這麽生硬的口氣賭咒發誓般講話。旅聽得心裏愈發難過,但也不點破,他笑道:“好,我聽你的。你要我活得長,我不敢活得短。哪怕你要我活一千歲,活成黑山老妖、碧海神龜,我也只好活。”

白且惠“噗嗤”一笑,一滴眼淚卻不小心掉落到旅的臉上,她忙去擦他的臉。

旅又困了,白且惠變得越來越模糊,好像眼前有許多白蝴蝶在飛,他喊她:“且惠。”

白且惠湊過來,柔聲問:“你要什麽?”

“你的手。”

白且惠伸一只手給他。他眼睛已經閉上,把白且惠的手包在手心裏,微微笑著,安心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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